标题是善根与正智,放了好几天,独处的时间动笔的欲望很淡。
晚上去湖边散步的路上,想起这几天有一些学生时代的同学留言,问我现在在做什么,我就想起来一首偈语。
得道莫还乡,还乡道不香溪边老婆子,唤我儿时名。
这是唐朝宗师马祖道一的一首偈语,他懂事以后回到家乡,家乡人听说有位得道高僧来了,争相围观,结果人群里有个水边洗衣服的老太太,认出了马祖,就笑道:他呀,他哪是什么高僧,这不卖簸箕老马家那小子吗。人们听闻,便一哄而散了。马祖心生感慨,便作此偈。
实话说,面对青葱年少的同学啊,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曾几何时,恰同学少年,书生意气,挥斥方遒。
或逃课聚谈于操场,或散步于巷尾街头。
走在路上,遇到需要帮助的人,少有羞怯顾虑。
十来岁的孩子,每天谈的都是崭新的。
善根、慧根,生机勃勃。
后来各奔祖国东西了,年终岁尾回老家,大家一见,有些事情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
有从前和善机敏的同学,大学毕业回到家乡,父母拿了一大笔红包给安排个事业编,一见面先客套一番,席间谁聊到新时事聊到新知识,都能感觉到他话语间充满了无处插嘴的尴尬,而聊到刚毕业的薪资待遇、社会地位,端着酒杯的手后边那颗窃喜又傲慢的心就藏不住了。
有从前敏感大方的姑娘,早早嫁为人妇,投身教师行业,为曾经不满的教育制度效力,把教育看作谋生。
有从前义气老实的哥们,时来运转进了政府工作,学会了阳奉阴违,学会了势利,不到半年财产翻倍,不到一年赌博输进去了。
……
我曾以为他们能走的更远。
现在我理解了,他们过去所留善根与慧命,已经送他们走到了这里。
早在面对谋生,放弃学以致用种因得果,而坐享其成的时候,慧根就扣上了一顶巨大的锅盖。
早在面对社交,放弃仁义礼智信,为短期收效蒙昧了终生利益时,善根也围上了巨大的栅栏。
以后的命运,也就不意外了。
且不论是非对错,只看这样的行,有可能引起的后果。
开头第一幅图截取自一部哲学题材电视剧《天道》,
里面有句台词:生存空间,很简单,能是一条线,忍是一条线,
能人所不能,忍人所不忍,你的生存空间就比别人大。
这些同学们,如果想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,就需要迈过血气方刚的年代都没有迈过的心理舒适区,难度可想而知。
如果不想扩大生存空间呢? 多有所不能,多有所不忍,日子里许多具体的苦恼,就怨不得谁了,都是自己一手制造的。
有人问,走出阳光明媚的风眼,穿过寸步难行的风墙,外边真的是海阔天空吗?
我说,你头上那薛定谔的天,那是你的田地,取决于你自己,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风眼里那么恬然安静,实际危机四伏,所以我不敢贪恋。我还知道你这么问的动机,是想借别人的嘴讨点信心。
在第一副图里,提到他的佛根只有熔点没有正智。
在这,熔点的意思,是到了那个温度才会熔化,那个熔化所需要的能量并非自身,而是吸收了外在的能量,熔点越高,熔化越难。
说一个人的佛根只有熔点,没有正智,就是说此人非得借别人付出的心力体力
才能熔化桎梏,化任无碍,而不能凭自己的智慧,自性自度。(可人家凭什么加热你呢,因为人家慈悲吗?)
善根,无贪、无嗔、无痴,即三善根。
这里的正智指的是慧根结出的果,
慧根,破惑证真为慧,慧能生道,故曰慧根。
善根,正智,都是佛教用语,只是不如十字街头,镜花水月,海阔天空这些词常见。
以前我不讲善根与慧根,因为这两个词是形容状态的,而状态是片段化的,是僵死的,可是人生在世,只要还喘气,只要还有意识,就还有参与权,还能改变命运线。
后来发现,听众、学生好像听到这两个词,更愿意表示理解。
这种落断灭相的说法,忽视了善恶由心的自然规律,忽视了人的自主性,竟然能被认同,我就琢磨这是为什么呢。
后来知道了。
因为一旦提及善根、慧根,不管量多量少,在哪体现,是不是真的应用了,总之提了就是认为你有,就这个有,受众就觉着可有信心了。
同样的信心还体现在,谈到他未曾深入的,慧根以外的意境,一脸茫然的时候,不是静默凝神,真参实究,而是赶紧张嘴就问:老师那你看我以前干过什么什么事,是不是也是好事。
我若答是好事,该人就心满意足的环视四周点头,意思是:你们看,我还是颇有善根的。
沉浸在已有的善果里,不思保养慧命,广种善因,却因外人认同而沾沾自喜,延续了对慧根以外的恐惧、无明冲动(恐惧就被默许了)而不自知,就算颇有善根,也是坐吃老本,在小水池里轮回。
更何况,只有善根,没有正智,就只能自觉,不能觉他(因为不能指望着别人善根具足),不能觉他,自觉都保不住(你的父母,伴侣,领导,同事,同行,对手……都会用他们的世界观给你洗脑)。
所以,一个人过去时所留善根、慧根,都在当下暴露无疑,
而瞬时的果相是来自于前因,同时又是后果的现因。
这就意味着无论我们对生活有多少疑惑,多少未知、恐惧,多少愧疚、挂碍,
只要去探索,不躲避,不掩饰,不留疑惑与心结,就是在资养慧命,广种善根。
可许不落恶果,而且,这个不落恶果,不是来自外在的恩赐、奇迹,是自己一手种得的。毕竟光靠等着,是不能向这个世界要来幸福安宁的,是吧。
若如是住,跬步千里,于无常世间,自有傲骨担当,如如不动,
你就是命运的主人。